苦女

河南人001

苦女
　　一. 家法
　　傍晚十分，天空下起了大雪，碎银样的雪花伴着暮色把小王庄的四野压抑成混沌一片，连野地里的衰草都看不见了。王庄东头一座青砖砌就的大院此刻也是白茫茫一片，黑漆漆的院门紧闭，门里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一边是猪圈一边是鸡窠，露天地放着一具石磨。正中坐北朝南的是堂屋，两边是卧房，用砖基土筑，上面盖的一半是瓦，一半是草，扇窗用白纸糊就，那纸已经变了土黄色，另一边则是下人们的住房和灶房。在堂屋西边的房间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被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骑着在地上爬行，女孩小巧的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屋内黄昏的光影中闪着莹莹的亮色。小男孩似乎嫌女孩动作太慢，在女孩的身上使劲扭动着胖乎乎的小屁股，用小手不断拍打女孩的脑袋，细声细气的喊：快马，快马......。女孩用力咬咬牙，加快了爬行速度，小男孩高兴的“咯儿咯儿”大笑，在女孩细细的腰肢上不停的扭过来扭过去，一不小心身子失去了平衡，穿着厚墩墩棉衣的小男孩象皮球样“咚”的滚落地上，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女孩满脸惊慌的赶紧用手捂小男孩的嘴，不小心却被小男孩咬住了手背，细米样的小虎牙立即在女孩嫩白的手背印出几点细红的血珠，女孩疼的不住吸着冷气却不敢出声，只在喉咙中发出“呃呃”的痛哼，女孩咬牙忍痛，用另一只手摸上小男孩的脸温声低语：少爷不哭.不哭，是菊儿不好，打菊儿屁股，呃呃......你松口，别再咬了......啊.呃呃......菊儿疼呀。
　　“咣”门被大力踢开，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女人裹着一阵寒气冲进屋来，一把拽住女孩头发把惊恐的女孩凌空提溜起来，左右开弓就是俩耳光，然后甩手将女孩丢向墙边：小骚狐狸子，吃饭长力气了要谋杀亲夫，打断你狗腿。一边骂，一边又用穿着绣花鞋的大脚踢踢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起来，没出息东西，你们王家就没一个好种，一窝窝囊废，哼。又指着趴在墙边的女孩：死妮子装死哩，还不抱少爷起来做饭去，记住了，今儿的事还没完哩，等晚上找你算账。中年女人发完雌威，用手拽拽衣襟，气哼哼的扭身走了出去。
　　算账的意思菊儿懂得，就是执行家法，想起王家恐怖的家法，菊儿禁不住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菊儿姓刘，已经忘记自己的老家在那里了，只记得那年黄河决口，家乡被黄水淹没，遍地汪洋，一家人为了活命只好出门逃荒，可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又有几家口中有多余的粮食给要饭的人们，一路讨饭过来，一家人饥一顿饿一顿捱到许州地界的时候，菊儿和两个哥哥就再也走不动了，看着饿的两眼发昏的儿女，菊儿的父亲急得团团转也没有办法，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本地农人看这一家子可怜，就出主意说王庄王大户的独生子有点憨，上个月庄上来了一个游方道士，不知怎么知道王大户有个憨儿子，就找上门去自卖自夸的要给王老爷儿子治病，在洒了一通符水后说：若想治好憨憨病，快娶媳妇来冲喜。王老爷爱子心切，闻言立即打发下人四处打探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可是好人家谁家愿意把闺女送给一憨子做媳妇，所以找来找去到今天也没有给那个小憨子找来媳妇。我看您闺女和王老爷家憨儿子年岁差不多，不如送给王大户做童养媳，一来可以保住您家俩小哥的命，二来也给您家闺女找了个吃饭的地儿，您看这样可好。就这样，在那个好心农人的帮助下，菊儿就留在王大户家给王老爷的憨儿子做了童养媳。
　　揉着被墙撞伤的腰背，菊儿眼里噙着泪珠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费力的抱起小憨子，给他拍拍沾在身上的土，又擦去憨子脸上的眼泪鼻涕，反手抹在墙上：少爷乖，少爷不哭，菊儿给你做饭吃。小憨子早被他那脾气古怪的娘亲吓坏了，闻言听话的抱住菊儿的小腰,睁大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仰脸看着菊儿，小鼻孔中“咕咕”的冒鼻涕泡泡。
　　王庄是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农家大多是用竹篾、木条、土坯、泥巴垒砌的草房，一间间随地势起伏着，象王大户家半瓦半草的房子却是不多，缈缈的炊烟从农舍里飘出，给雪白的原野印出数缕淡淡阴影。
　　王庄据许州约20里路，绕庄而过的运粮河，河宽三十米，据说是三国时期曹操为方便往前线运送军粮征集民夫开挖而成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王庄傍河而建，浇水灌地倒是极为便利。许州素有中原粮仓的美称，这一带的百姓生活富足，平静、安稳，可是随着日本人逼近中原，无数黄泛区难民不断大量涌入，许州百姓原本平静安稳的生活开始紧张慌乱起来。
　　雪停了，王庄的农家小屋影影幢幢的散落在白皑皑的荒原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农家人晚间无事习惯早早的熄灯睡觉，庄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王大户家一间屋子的窗户中透出昏暗的灯光。
　　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袖起，眯着眼睛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菊儿，旁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根粗细如擀面杖的柳木短棍：你自个儿动手吧。随即丢过来一段细细的麻绳。菊儿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嗯”一声，偷偷抬头瞥眼坐在面前的女人，然后脱下鞋子，把自己红棉裤的裤管卷起露出一节白白的小腿，拿过麻绳，把自己的两个脚脖子困在一起......“你先出去会儿。”女人对坐在八仙桌另一边的王老爷轻声说道，王老爷张了张嘴，扭头看到女人的冷脸，把要说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站起来叹一口气慢慢走出屋子。
　　王老爷叫王大財，个子不高，长脸瘦下巴，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一双小眼睛温和敦厚，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几代人省吃俭用倒也积攒下几十亩薄田。媳妇王李氏，是前寨大李庄李大财主的闺女，名叫李大花，小名花儿，高高大大长的倒也耐看，就是疯疯实实的不太安静，也不肯缠脚，整日高喉大嗓的和男孩子一样噗嗒着两只大脚丫儿上树掏鸟、下河逮鱼不是个安生的主。花儿转眼到了找夫家的年纪，可这年头谁家愿意把一个疯实的大脚女人娶回家做婆娘，一来二去的花儿姑娘就成了大李庄的老姑娘，万般无奈的李大财主只好咬牙放出风声：凡家底殷实人家，有年岁相仿的后生愿娶花儿为妻的，李家愿意陪送三十亩好田做嫁妆，迎娶花儿的花费也由李家一力担当。就这样，王家看中了那三十亩好田，李家也相中了王家后生的老实，两家就算对了眼了，在花儿二十岁那年，十七岁的王大財把花儿姑娘娶回了家。一年后生下了小憨子，取名金宝，小名宝宝，可是等到宝宝长到三岁了还不会喊爹喊妈，一天当中总要犯一两次混，发起混来四肢乱抓哭闹不停，小嘴逮啥咬啥，连大人都抱不住。可也怪，自从有了宝宝以后王李氏的肚子就再也没有了动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晃四年过去了，李老爷看着自己的憨儿子就忍不住动了娶妾的念头。王李氏嫁到王家以来仗着娘家财大气粗的势，加上自小风风火火的惯了，在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夫为妇纲的觉悟，王老爷人本老实，又不大会说话，柿子软地好捏，自然就没有了大丈夫的强势，媳妇说东绝不向西，王李氏很是威风了一些日子，自从有了宝宝后王李氏倒是变得文静温柔了许多，可是当王老爷把自己要纳妾的意思吞吞吐吐的跟王李氏提出来时，王李氏的醋坛子被结结实实的打破了，先甩巴掌打了王老爷老大一个脖儿拐，又对着宝宝的小屁股“啪啪啪”就是一顿巴掌，然后把宝宝撂到床上，跳着脚的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对全天下的男人都管用，王老爷这回彻底的没了脾气，纳妾的事儿也就就此打住了。从这以后王李氏的脾气变得古怪起来，恨死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对宝宝也有爱变恨，恨这儿子不给自己长脸。
　　等到王老爷出去，菊儿拉张椅子坐在上面，把双脚抬起担在另一张椅子上，双手紧紧把住椅子扶手，转脸怯怯地看着婆婆。王李氏拿起八仙桌上的短棍，一脸狰狞的站在菊儿旁边，把短棍在菊儿的小腿上慢慢磨动着，恶狠狠低声喝道：不许出声。然后举起短棍在菊儿小腿迎面骨上不紧不慢的敲打起来。几十棍子下来，菊儿的小腿面已经发紫发亮，这时候别说用棍子，就是用手指头碰一下也是钻心的痛。菊儿的小腿绷得辈儿直，把头仰靠在椅子背上，两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屋顶，小鼻孔中“呼呼”地喷着粗气，咬牙闭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棍子每敲击一下，菊儿细弱的身子就一阵打摆子似的颤抖。
　　第一次捱家法的时候，只有九岁的菊儿疼的大哭被婆婆用臭袜子堵住了嘴威吓道：死妮子不许哭，再哭我先用剪子剜了你的肉，再让老爷把你办了，看你还敢哭不敢哭。剜肉很痛菊儿知道，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办了”，但想来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起码要比棍子敲腿来的可怕，而且锥骨的疼痛也激起了菊儿的犟脾气，所以再后捱家法的时候，不管疼的多厉害，菊儿也唯有咬牙强忍，也决不发出半点声音出来。好不容易捱到一百棍子敲完，菊儿的小衣已经被疼出来的冷汗褟湿了，把着椅子扶手的小手手背暗红色的血管突突乱跳，顺发梢滴下的汗水把坚硬的土地浸润出潮湿的一片水渍。
　　王李氏坐回椅子，微微喘息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记住，好好伺候少爷，若再有一差二错的小心你的骨头，你可出去了。
　　菊儿倔强的白了婆婆一眼，伸出细长的胳膊慢慢解开脚腕上绑着的麻绳，把双脚圏起来，嘟起嘴巴，低头对住青肿地小腿轻轻地呼气，好一会又举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把裤管向上提提，免得摩擦到伤处，然后直起腰来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
　　走出门外，一阵北风吹起，菊儿激凌凌打个寒战，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忙定睛细看却是白蒙蒙一片，菊儿使劲揉揉眼睛四处打量，依然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菊儿轻叹一声，也许是自己疼的迷糊了吧，一边心里想着，一边踏着积雪“咯吱、咯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自己房间走去。

河南人001

俺是河南人，第一次写小说，敬请各位大大看看这篇小说里的河南方言有没有不地道的地方或者文笔、结构方面有没有不足之处，请不吝指教。001在这里谢谢了。。

[ 本帖最后由 河南人001 于 2008-12-12 16:11 编辑 ]

萱草园

蛮好的，期待下文！

一面情缘

太长了，看不完
眼疼

小乖

期待下文！

爱你的日子

写的不错  ，很好..................

细柳叶

很佩服啊，自己觉得很惭愧。

萱草园

下文呢？等待中！

独孤老怪

非常好，加分，加精了

生锈的菜刀

写的很精彩,期待你的下文!

永恆の肆神

顶一下

惊起一鸿

看这文字的描写不错，就是准备写中长篇小说的吧。

独孤老怪

怎么不写了？俺可是通期待类

逍遥

非常非常好！
期待！！！

狼之天

生锈的菜刀

快点儿续上呗?!等不急了,想看呵...............

阳光

楼主貌似在锻炼大家的想象能力。。。。要不咱每人续个下文？

决不放弃

看出我是谁了吗？？？？？？？？？？？

偃师跑酷

很棒，支持下！

期待下文！

浩海小舟

楼主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