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喝溜子”就是吆喝牛的歌

山石寺各

“打喝溜子”就是吆喝牛的歌
                  
古老的吆牛号子亲近又遥远，
祖祖辈辈耕地打场使牛咱都喊。
庄稼人背负青天脚踏大地，
田野里号子声声唤醒了沂蒙山。
沂蒙民歌中的吆牛号子，沂蒙人叫“打喝溜子”。 古老的沂蒙山区，一到春天或者秋天，在耕地耙地耩地播种使牛的时候，空旷的田野里，山坡上，到处都能听到“打喝溜子”，声音高亢、嘹亮、悠扬、抒情，十分动听。那种原始的呼号，原生态的歌声，能传出很远很远，三四里路内都能听见，从田野里也能传到村子里，人和牛听了都会兴奋不已。这既是人与牛的对话，又是人们在劳动中内心情感和情绪的尽情抒发。
在五六月份收麦的时候，各村都有宽敞的打麦场，麦子晒到中午时分，正好打场。牛身上套着碌碡（即石头滚子），人赶着牛绕场转圈。五六月份的太阳非常毒，直晒得人们浑身淌油，碌碡“吱悠——吱悠——”的唱，恰似催眠曲，人又累又乏，太阳底下老是打瞌睡。如是，为了解除疲劳，去除瞌睡，老人们就教着年轻人“打喝溜子”提神儿。人一“打喝溜子”，就不害困了，牛也有精神跑的更快了。沂蒙山区每个村里都有多个打麦场，每个场上又有多套牛拉着碌碡打场，大家比着赛着的喊吆牛号子，歌声高低不一，一浪高过一浪，恰似一曲原生态的多声部沂蒙吆牛号子大合唱。
临沂农村使役耕牛，不论耕耙农田，还是拉碌碡打场，牛把式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唱起吆牛号子，唱起“好好牛吆，好好溜”、“黑了了嚎儿，奥嚎，嗨”、“呕喔奥嚎”的号子。因为这种民歌具有很大的随意性和即兴性，故不容易记录，过去没有人在意和记录过。
　　沂蒙山的吆牛号子最有情趣和味道。听父辈讲，邻村的老庄自打8岁就给邻村的地主当长工，12岁就套着牲口耕耙地，一干就是几十年，练就了一手使役耕牛的绝活。解放后自己分得了几亩“干如焦渣，湿如鳔，沾在锨上扣不掉”的涝洼薄地，种别的不长，只能是“一年一季老麦茬”，即每年只种一茬小麦。老庄凭着练就的耕作把式，硬是将这“春天茅草白茫茫，夏天遍地水汪汪，冬天浮土随风扬，种了玉米不结棒，种了高粱一杆枪”的孬地，深耕细耘，摆弄成了好地。每当耕作时节，老庄就会套上牲口，赶牛的大鞭朝肩上一背，手扶犁把，嘴里只要一唱“好好牛吆，好好溜来”，两头耕牛就会奋起四蹄。犁铧哗哗，泛起道道新土。即便有时有的牛偷懒，不好好走，或走慢了，老庄吆喝一声“大黄犍”或“大青牛，使劲”，它们也会赶紧板正地干。小牛儿刚上套不听话，老庄就不停地吆喝“小花犍儿”或“小黑儿”，慢慢儿地小牛儿就乖乖上套儿了。
某日邻村二叔路过耕地，看到老庄既不打牛，又不骂牛，牛还走得风快。他好奇地说：“大哥，你的牛是咋训的，这么听话。”老庄“吁”地一声，两牛站住。老庄说：“你别看这哑巴畜牲，它也和人一样，也有感情的，就是不会说话。俗话说：打马，摸拉牛。它出这么大的苦力，你再动不动的就打它，于心何忍！俺这犋牲口我最知道它的脾性，它也最懂我的号子，不论耕地拉车，还是打场，我一打‘好好牛来，好好溜吆’，它就知道是夸它的，就恶使劲，哪用鞭打？”
“打喝溜子”是民歌。为什么说它是民歌呢？因为这种吆牛的号子不是简单地叫喊，而是悠扬婉转的歌唱。虽然没有多少实词，有的只是些语气衬词，但所有的吆牛号子都有曲有调，并且曲调特别响亮激越，特别优美抒情，悦耳动听。
使唤牛的人都说牛有灵性。在人和牛耕地、拉犁、拉耙、拉碌碡的共同劳动中，彼此相互了解、熟悉、相互信任。真是人知牛性，牛通人性了。吆牛号子既是人使唤牛时给牛的指令，又是人和牛共同的娱乐。据村民们讲，在耙地的时候，人站在耙上，喊一声“哈！走啊——”牛就向前走。使牛的人一“打喝溜子”，唱起：“黑了了嚎儿，奥嚎，嗨”、“呕喔奥嚎”， 牛听了就跑起来，使牛人越来劲了， 随心所欲的即兴歌唱：“奥嚎嚎……”“哎嗨嗨……哟嚎嚎……”牛听的高兴来就突突地跑。牛该回了，使牛人就“拉拉拉拉……来来来来……喔喔喔喔喔……回呀！”，牛就往回转，然后号子再次吆喝起，牛又飞跑起来。尤其是吆喝到动情处，别说牛听着来劲，就是咱们路人听了也会激动不已。牛听惯了使牛人的号子，你若不吆喝，它还会故意站着不走，提醒你别偷懒不唱呢。
吆牛号子的歌词实词很少，大都是衬词。这种没有实词儿的唱，越发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印象，激发起人们的种种联想：有的高亢激越，像一支赞美五谷之神的颂歌；有的缠绵婉转，像是对土地倾吐的心曲；还有的萦回悠远，一唱三叹，像在诉说庄稼人世世代代的悲欢……
吆牛号子，是使唤牛的人在田野里耕地耙地耩地和打场吆喝牛的时候唱的歌。号子还是使牛人给牛下的指令，唱词的意思就是让牛起步走，走慢点，走快点，直着走，转弯啦，回牛啦，上坡使劲，下坡当心，快快跑起来，等等。我小的时候，每到春秋时节，总能听到乡亲们使牛时“打喝溜子”，后来到城里工作了，这种吆牛号子就听不到了。
1985年，临沂地区搞创作歌词（曲）比赛，我从众多的歌词里发现了一首《沂蒙春号子》，歌词中写道：“柳丝长，桃花艳，春风软酥酥儿吻得个地皮儿暖，山溪儿铮铮淙淙弹起个琴，山鸟儿叽叽喳喳叫呀么叫的欢，喜讯传遍了远山和近山，不知有多远！攥起个耧把子绕山个赶，楼铃儿咚咚咚咚不呀不住的喊。日冒红，喊到个日落西，喊得那金种银种绿遍了山；喊得咱山里人心窝里像个蜜罐，不知有多甜！站在个银耙上炸响个赶牛鞭，唱起个春号子呀唤醒那老蒙山。元宵节，唱到个龙抬头，唱的那油滋滋儿的黑土把呀个把身翻，翻动咱山里人胸膛里春潮一片，不知有多宽！山妮儿们绣梯田细针密线，山小子挑大山脚跐着个天。莫说个，深山沟锁住春，你看那沟沟壑壑春色都溢满，那春情春汛淹没了沂蒙山，难得测深浅！”这四段主要采用写实、拟人、夸张的创作手法写出的歌词，朴实生动，鲜活明快，朗朗上口，立刻引起了我的共鸣。为了写好这首歌，我带着录音机专门到临沂、沂南、沂水、莒县等地的民间收集吆牛号子，在生活和大自然中寻找创作灵感。
在后来的创作过程中，临沂艺校的一位原副校长又给我提供了日照、莒南一带的吆牛号子。经过筛选，我以这些原始的号子为素材，创作了男声独唱《沂蒙春号子》。这首歌曲由临沂艺校的学生演唱，参加过全省中等艺术学校技能比赛，荣获歌曲创作奖、指导教师奖和演唱三等奖。2000年，我又把这首歌曲改编成了男声表演唱，采用了四部和声，单三部曲式结构，填写了新词，并将歌名改为《沂蒙号子》，使得内容更宽泛，更新颖，更贴近现代的农村生活。作品在表演时，前后乐段是四部和声的吆牛号子，中间乐段愉悦爽快，舞台表演中采用剪纸动画的动作设计，再现了沂蒙人民在田野里春耕秋播的劳动场面。歌词：“古老的吆牛号子亲近又遥远，祖祖辈辈耕地打场使牛咱都喊。庄稼人背负青天脚踏大地，田野里号子声声唤醒了沂蒙山。蒙山叠翠百鸟争鸣山花烂漫，美丽又壮观。如今的沂蒙山区旧貌变新颜，现代化的耕种栽培科技占了先，沂蒙人脚踩油门手牵网络线，田野里放声高歌唱醉了沂蒙山。沂水托蓝碧波荡漾柔姿翩跹，山水永相恋。”
过去临沂地区吆牛号子有很多。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化的耕种方式已经取代了过去古老的劳作方式，一般比较宽敞的地都用机械化耕种了，耕地、打场、耩地、播种等，早已被拖拉机、播种机、收割机等机械所代替。农村里耕地打场等农活基本不再用牛了，家乡的老牛终于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如今会“打喝溜子”的人已经不多，沂蒙号子已经鲜为人知。但每当我听到田野里传来铁牛的“突突突突”、“哒哒哒哒”声，就好像听见吆牛号子又回到了沂蒙山。

细柳叶

艰苦的创作之后，人们欣赏的只有美感。

洛东一滴水

久违了老朋友！祝端午节快乐！~

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