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季节

雅荷清影

外婆的季节

文/雅荷清影

又到了外婆的季节，过几天就是九月初二，外婆离开整整三年了。
从来没有为外婆写出点什么，在她生前，每当去探望她，她都会翻箱倒柜，把自己收藏的好东西摆上一桌子，嘴上一叠声地叫着：“吃吧、吃吧！”墙角供着菩萨，逢年过节上柱香，东墙赫然摆放着白木棺椁，外婆老了，夜夜看着棺椁入睡，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最后病重的日子，正是玉米棒子堆满院子的时节，每每挣扎着起来，她还是要撑在那里剥上几个。
又是一年中秋月，又是一年棒子熟，外婆已整整在地下睡了三年了……
也许是外婆性子太平，我对于她的印象也平淡而模糊，小的时候，她应该也是喜欢调笑的吧？不过只喜欢和小孩调笑，她会猛然把头伸到你面前，笑笑地看定你，神秘地逗你说话，然后笑着直起身，身子漾过去，皱纹展开来，嘴巴像个瓢。
刚娶来两个妗子后，她老是见面就邀：“来俺家耍吧？”我总把嘴一撅：“你们家没有孩子玩！”
后来爸爸发福了，她就要来一张富态的照相，贴在镜框里说是看着舒心。
母亲生前常跟我说，外婆是个苦命人，他26岁以一个老姑娘的身份嫁给了外公，那时外公的前妻刚刚去世，一过门，外婆就直接“晋级”为一个九岁女孩儿的母亲了，外婆每次回娘家都带着她。后来又有了母亲、三姨、两个舅舅，一家人的吃穿住用全是外婆操心，种地、挑水、磨面、拆洗缝补……天不明就起来干活，母亲大，早就被培养成了小助手了。
老下来以后，她还是节俭，捡起了垃圾，一次见一个饮料瓶里有一些没喝完的液体，她居然仰脖灌下，结果却中了农药的毒，洗了一场胃，闹腾了几天。
她这一生，到晚年又经历了大女儿和女婿的先后离世，然后是外公的辞世，我的三姨，性子很好身体很棒的一个人，居然也追随我母亲而去，这一连串惨痛的打击，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看到她越发地静默了！
其实，三姨的事，大家是瞒着她的，瞒了三年！漫长的三年，开始她还问，后来自觉地住了口，不知是老了痴了？还是预感到什么不敢听到不愿接受的东西？三姨最后一次在她眼前出现是给外公送葬时，三姨哭得昏过去，那时候，三姨的手术已经做了几个月了，身体明显地削瘦了下来，精神也塌了下来，一家子心酸得围着她，她醒过来，无限伤感：“孩子们我都不萦记，就是放不下我这老娘哇！”终于，三姨永远沉寂在了那个冬夜。我最后一次看她，已是弥留，但还能说话，她绵软无力、枯瘦如柴地躺在那里，手已经抬不起来：“你回吧，有什么消息了再叫你！”我捂住脸跑出去，会有什么消息啊！我不知道，远方的外婆，若得知这至爱亲女的离开，内心该是怎样的惨凄！
我选择在夜里哭，我哭我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岁月深篱中，我拨开灌木仔细查看……
外婆好像一台做工的机器，吱呀轮回，多年来过，平静如初，似乎她那被太阳灼黑的皮肤里包裹着的，是钢铁，能拒百苦，是火炬，生生不息，说都不相信她那八十多岁仍然南来北往的身体早已埋下了一个大病根，没有人注意到她的隐忍，直至无药可救。
印象里，从没有听到过外婆的一声叹息，她很少发火，晚年里默默听从着儿子们的安排，外公外婆各随一家，串门的机会不多，见了面，两位老人也很沉默，各自坐着或做着手里的事，目光忧郁却又寂然。
也许，我年幼的儿子对于她的相貌已经模糊，对于她的离开不提醒也不会主动诧异。生活就这样平淡地过去，多少我们熟悉的音容笑貌不经意地逝去，甚至大家都来不及去感知她们的内心世界与喜怒哀乐！
这个季节，我叫她外婆的季节，外婆的季节到了，我早该写下一些文字了。

华兴物流

外婆的季节

了犹未了

她会猛然把头伸到你面前，笑笑地看定你，神秘地逗你说话，然后笑着直起身，身子漾过去，皱纹展开来，嘴巴像个瓢。
好生动的描写啊。

冰川枭狮

描述生动真切，活灵活现，楼主好文才啊

雅荷清影

感谢朋友们鼓励！多日不上论坛，深感惭愧，一定向各位学习!

雅荷清影

她会猛然把头伸到你面前，笑笑地看定你，神秘地逗你说话，然后笑着直起身，身子漾过去，皱纹展开来，嘴巴像 ...
了犹未了 发表于 2010-9-29 08:33

    姐姐夸奖了！这篇最没有技巧了，简直不叫文章！多日不见，想念了！

逍遥马

刚娶来两个妗子后，她老是见面就邀：“来俺家耍吧？”我总把嘴一撅：“你们家没有孩子玩！”

生动！一句话，两个人物形象都出来了。

细柳叶

看的很忧伤！

孤独浪子

挥笔畅想

雅荷的文章总能使人流连忘返。

ゞ緈諨ぁ約錠

写得多好

雪舞柔情

读你的《外婆的季节》，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婆，她们怎有惊人的像似，读完你的文章，那不听话的泪水顺脸而下，我被你的文章，更被你的外婆感动，祈福我们的外婆，天堂里幸福永远吧！

雅荷清影

感谢朋友们支持，这篇其实写的不好，它没有技巧，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真情！